好在今年的正月十五,戚宛竹跑来冬姬城,她虽是个淡如青莲的人儿,不爱言语热闹,好歹能陪她逛一逛花市,在街上玩到半夜。有她这样身手好的人,程凌风也不会说什么。
夜色将近,街上早已经是一片人声鼎沸,不少人家的小孩子疯叫着穿梭在街巷里,手中或拿着彩色风车,或拿着冰糖葫芦,还有家里条件宽裕些的,手中拿了精致的彩色烟花棒,一个个小脸上都洋溢着快乐,根本不是戚宛竹正月初二那天赶到这里的光景。路上的雪也早已经被踩得泥泞,衙门派出的扫街人忙活了一整个白天,才勉强将道路清理干净,不至晚间路滑,老幼跌倒。
就连程府今年也一改往年死气沉沉的氛围,挂上了几盏大红灯笼,下人们终于觉得府上多了些年味,比往常开心不少,心里都明白这灯笼是为了戚小姐挂上的。
程子立虽然嘴上说着冬姬城的元月十五的花市,来来回回也就那样子”,手上更换衣服的动作却不停,硬拽着戚宛竹给她相衣服,看到后面,戚宛竹只觉得一片眼花缭乱,不知道该选哪一个好。
都好看,都好看。”她揉了揉眉心,还好阿意不像阿情,喜爱艳色的衣服,否则她的这双眼睛,今天怕是累到出了门也看不出烟花的色彩了。
什么态度?”程子立嘟起嘴抱怨,一把拽过戚宛竹手臂上搭着的衣裙,轻哼一声,我让你给我看衣服,那是瞧得起你的审美,懂不懂?”
懂,懂。”戚宛竹连连点头。
程子立将从柜子里拔出来的几套衣服叠放整齐,重新放回柜子,又在铜镜前稍稍补了唇妆,这才满意,拉起戚宛竹的手,笑道,我们走吧!”
你决定好了穿这个?”戚宛竹低头看程子立身上的衣裙——分明是刚才她穿上的第一身。
是啊,”程子立扭了扭腰肢,裙摆飘荡间露出一只精致的绣花鞋子,上面正用青线绣了两朵生动的青莲,不好看?”
好看,好看——”
戚宛竹摇头,带着程子立转身就朝外走。
——早知道是这般结果,她刚才在阿意穿上这第一身衣服的时候就应该告诉她,今天就适合穿这套出门,也省了后面那一大番折腾。
哎!等等。”程子立捏了捏她的手心,又将她拉回铜镜前。
怎么了?”戚宛竹一吓,以为她又发疯,觉得这身不衬她的美丽。
程子立没理她,顾自从梳妆盒里拿了根眉笔。
烛光之下,戚宛竹未施粉黛的面容罩上光影,更显柔弱,摇摇欲坠的模样刺得程子立心里一怜。半晌,程子立叹了口气,抬在空中的眉笔垂了下去,将眉笔收回盒子去,轻声道,美人在骨不在皮。阿竽,你的眉生的这样好看,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下笔。”
戚宛竹瞧着她同样精致的眉,神色流露出几分不解。阿意分明也生的好看,又何须打扮?
程子立手指一转,从梳妆盒里拿出胭脂,伸出食指蘸了一点,要朝戚宛竹唇上点去。她却下意识后退一步,面上略有窘意,阿意,我江湖走惯了,过得粗浅,不爱红妆。”
哪有女人不爱胭脂?”程子立细声细气的,挑了挑眉。
我……”戚宛竹被她逼得步步后退,撞上身后的桌子,吓了一跳,我涂不来这个。”
你不试试怎么知道?”程子立很少见到戚宛竹这番模样,被逗笑了,手指快速一探,便在戚宛竹唇上点上一记嫣红,一股带着些草药气味的淡香钻入鼻尖,倒是好闻。
这是我自己拿草药调的,吃进去也没关系。”程子立将她按在铜镜前,此时的她手足无措地像个第一天上学堂的孩子,怔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,下唇瓣中央的一点朱红衬得她本就苍白的肤色越发亮丽起来。
用手指抿开呀。”程子立见她发呆,推了推她的肩膀,笑道,你可别真的是在私底下也没涂过这东西。”
戚宛竹迷茫地摇摇头。
程子立俯身,抓起她僵硬的手指,小心轻柔地将胭脂沿着唇线晕开,一边全神贯注的涂,一边轻声说着话,呼出的温热气体打在戚宛竹的脸上,很痒,她却一动不敢动,你生的清淡,不适合我这样浓重的颜色,一点点……就再不是你之前那白得跟病秧子一样的模样。”
两个人同时朝镜子里望去,戚宛竹唇色本身较淡,胭脂显色得很,一瞬间就让她生动不少。虽然很不愿意承认,戚宛竹还是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羞赧的兴奋,藏在衣袖里的手指紧张地搓了搓。
好看死了。”程子立满意地赞叹,拉起戚宛竹的手,终于从程府大门跨了出来。
程子立刚一出现在主街上,就被不少人围住,往她怀里塞大把大把的糖,都是为了新年吉利,在程大夫这里讨点喜庆,新的一年少生灾病,就算生了病,也让程大夫看在这份心意的份上,跟自己少收点银两。
程大夫,今年要上街看烟花啦?”
程大夫,吃点糖吧!”
程大夫,今年也还要靠您为我们冬姬城的百姓看病呐!”
……”
程子立被一连串的问候恭维弄得晕头转向,应付不过来,只觉得眼前一只只手总在往她怀里塞东西。戚宛竹在旁边紧张地盯着,一边拖她走,一边仔细怕有登徒子趁机占了她便宜。
你倒是深得百姓喜爱。”她费了一番力气将程子立从众人的热情中拉出来,不敢停下脚步,拉着她朝冬姬城最灯火璀璨的城中心走去。
程子立已经从最初的惊吓里缓过来,高兴地合不拢嘴,看着自己满怀用油纸包着的糖果,剥了一个丢进嘴里,甜丝丝冰凉凉的味道舒服得她眯起眼睛,眼角都带着满足感,好久没吃这么甜的糖了。阿竽,你吃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