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个时辰后,付子晗能下床活动了。
柳容拨开他的头发——付子晗耳后的蜘蛛印记已经消失不见。
既然封印已经解开,你们明日就回程吧。”南山老人说道。
前辈,您的大恩,子晗没齿难忘!请受子晗一拜!”付子晗当即跪下,向着南山老人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
南山老人上前扶起他,原本冷漠的眼中现在却满是慈爱。
子晗,你起来。”
付子晗站了起来。
云忠!”南山老人喊道。
不一会儿,那个中年男人便推门进来。
老人有何吩咐?”
去打些美酒来,”南山老人又转头看向付子晗,今晚就让我们就大醉一场,也算是为你们践行吧。”
可是前辈,天山派……”付子晗为难地小声说道。
我想公子一定非常乐意!”还没等付子晗说完,柳容便抢先一步替付子晗答应了。
然后她朝着付子晗使了个眼色。
付子晗点点头:好的前辈!”
南山老人看着付子晗,满意地笑了。
闲谈中,付子晗才得知,原来房主云忠是临安城出了名的酿酒师傅,但因其酿酒向来随性而为,才至门庭冷落。
云忠将买来的点心和刚刚从酒缸中盛出的酒放在桌子中央,与付子晗和南山老人一同围着桌子席地而坐。
这一杯,我敬南山前辈,以谢前辈救命之恩!”付子晗犹豫了一下,将杯中的酒一口喝完。
酒入口冰冰凉凉,但咽下后竟又变成了一团火,将五脏六腑烧得热辣辣的,付子晗惊讶又羞愧地发现:他居然喜爱酒的味道!
几杯下肚后,南山老人兴致极高,他将酒杯端起,对着月亮吟起诗来。
青天有月来几时,我今停杯一问之。
人攀明月不可得,月行却与人相随?
皎如飞镜临丹阙,绿烟灭尽清辉发?
但见宵从海上来,宁知晓向云间没?
白兔捣药秋复春,嫦娥孤栖与谁邻?
今人不见古时月,今月曾经照古人。
古人今人若流水,共看明月皆如此。
唯愿当歌对酒时,月光长照金樽里。”
老人吟完诗后,将杯中之酒一口喝完。
可是付子晗分明看到了他眼角的一星泪光。
在付子晗和南山老人酒至半酣之时,柳容独自一人来到了临安城的一处荒废的宅邸。
这里原本是临安城最豪华的一座府邸,后家道中落,宅子才被封了。
柳容左右看了看,这个时辰,街上几乎都没有人了,她忽然腾空跳起,翻过了高高的围墙。
由于常年没有人居住,整个宅子显得破旧不堪,一副萧瑟的景象,只有后院的那棵大桃花树依旧生机勃勃。
柳容看着桃花树,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。
怀安哥哥!”14岁的柳容在桃花树下急得团团转。
没事儿啦凝香!”14岁的丘怀安站在桃花树的树干上,摇摇晃晃地向前走去。
我不要纸鸢了,你快下来!”柳容大喊道。
丘怀安蹲了下来,一手抓着树枝,一手努力地探过身去勾挂在树枝上的纸鸢。丘怀安刚刚抓到纸鸢的翅膀,却忽地脚下一滑,从树上摔了下来。
怀安哥哥!”柳容花容失色,连忙跑了去。
丘怀安抬起头来,白皙的脸蛋儿上被树枝划了好几道口子,但他却伸直了手臂,将纸鸢高高举起,满面笑容:给,凝香!”
许多年后,又回到这个地方,回想起那个天真少年满心欢喜的笑容,那个曾经给年幼的她带来无限温暖的笑容,那个曾经支撑她走过暗无天日的年少时光的笑容,此时却像一块她忍饥挨饿舍不得吃掉的糕点,再拿出时,已腐烂变味,这让她感觉到阵阵心酸。
走近桃花树,柳容才发现,桃花树下原来还站着一个人,他穿着一袭黑色绸子上衣,肩上系着灰色的斗篷。他原本望着桃花树发着呆,听到响声后,他疑惑地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。
丘怀安!
柳容一看到丘怀安,转身便走。
姑娘留步。”丘怀安说道。
柳容停下了脚步,但并未回头。
公子有事吗?”
在下,只想为早些时候的失礼跟姑娘道个歉。”丘怀安真诚地说道。
公子不必挂怀,”柳容淡然地说道,我都忘了。”
这句话像是一把刺,刺穿了丘怀安的心,他苦笑了一下:姑娘与在下一位多年未见的朋友实在太像了,所以怀安才会莽撞地冒犯了姑娘。”
隔了很久,柳容才开口说:既然多年寻她未见,想必她已经忘了公子,公子何苦如此执着?”
不会的,”丘怀安突然笑了,目光温柔如水,因为,她答应了我,长大后,要嫁我为妻。”
柳容只觉得一股热流涌上眼眶,她深吸了几口气,止住了自己的眼泪。
愿公子能早日找到她。”柳容说道。
丘怀安苦涩地一笑,抬头问道:姑娘,恕我冒昧,这个碧瑶府已经荒废多年,姑娘怎会知道此处?”
柳容的心抽紧了一下,许久才说了一句:只是误入而已。”
是吗?”丘怀安轻声说道。
告辞。”柳容说完,转身便走。
等到柳容走远,丘怀安才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我已经找到她了……她却将过去的一切,挥刀斩断……”
柳容回到后院的时候,发现付子晗正在她的房间门外来回踱步。
公子?”
付子晗一听到柳容的声音,竟吓得慌了手脚,不小心把手中之物撒落在地。
付子晗连忙蹲下来,将其捡起,拍了拍灰。
公子?”柳容走向前去。
付子晗看了柳容一眼,便把目光移开了,他有些拘谨地将手中放着的一个精致小盒子递给柳容。
柳姑娘,这是我托云忠叔在集市上买的……他们说……姑娘都喜欢这个……”
柳容愣了愣,然后接过付子晗手中的小盒子,打开一看,柳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——那是一盒胭脂。
付子晗看到柳容笑了,以为是自己买的礼物被柳姑娘嫌弃了,顿时红了脸。
谢谢公子,我很喜欢。”柳容看着付子晗,笑了。
付子晗看了柳容一眼,难为情地别过脸去,脸更红了。
第二天一早,南山老人便送他们到了临安城外。
道别时,南山老人将一个长条状的布包交给付子晗:纯钧宝剑太过显眼,你们此番已经惊扰了魔教,再带着纯钧,只会徒增危险。这把佩剑叫做储星,是我亲手打造的。现在我将他交予你。”
前辈,这我不能收……”付子晗急忙说道。
等到有缘再见,你再还我便是。”
付子晗这才收下了剑。
多谢前辈。”
付子晗小心地将剑握在手里。
再一抬头,他惊异地发现南山老人的脸上竟露出了极其悲伤的表情,直到这时,付子晗才觉得南山前辈其实只是一个孤独的垂暮老人。
我们就此别过吧。”隔了许久,南山老人轻声说道。
付子晗和柳容目送着南山老人离开。
等到老人的身影看不见后,柳容转过头来对着付子晗说道:公子,我还要赶往鬼无山,我们就在此处分开吧。”
说完,柳容对着付子晗笑了笑,转身便走。
柳容转身的那一刻,付子晗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疼起来。他看着柳容越走越远,忽然有一股热流从心中涌现,几乎一瞬间便充斥全身。
这股热流汇集在喉咙,让付子晗不由自主地喊出:柳姑娘留步!”
付子晗追了上去。
柳容一脸惶惑地看着付子晗。
柳姑娘为了我,弃门派至宝于不顾,此等恩情,我无以为报。我已经决定了,我要陪你一同前往鬼无山,夺回幻镜花。”
公子……”柳容一脸不敢相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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